【全职猎人】在杀你的365天 - 50#库房X蜕变X抉择

    “使一个地方变成人间地狱的，恰是人们想要把它变成天堂。”
    天灰蒙阴郁，云如墨翻卷，细密的雨丝潇潇飘落在天地间织起一张网，笼罩这座城。
    此时，有位身穿灰蓝色送货工作服的年轻女子还未拨开思想迷雾，正漫无目的地走在塔科格勒市中心街道。稀疏离散的人群似乎在为即将上演的剧目清场，混乱颓废快要觉醒，站在十字路口的她究竟会选择走向哪条道路……
    五小时前，一架私人飞艇平稳地降落在市郊停机坪，送货员打扮的玛奇双手交叉抱臂坐在围栏后的长椅上，她冷眼凝望从舷梯上走下来的两人。
    西索远远就瞧见了玛奇，立刻殷勤地抬手打招呼，虽然对方根本当做没看到。
    等到二人来到栅栏口，玛奇才起身，并看向西索侧后方的林恩。她将座椅上的背包随手扔给了林恩，语气冷淡：“把衣服换上就跟我走，孩子们已经等不及了。”
    林恩眼疾手快接住了背包，她打量了一番玛奇的装扮，玛奇应该就是库洛洛安排来处理天鹅乡事件的接头人。看她着急的架势，情况可能不太乐观，那就先跟她前去解决要紧的事，再回天空竞技场和琪薇、砂符先生汇合吧。
    她侧头看向西索，笑容满面地拜托他：“西索先生，能麻烦您帮我把行李都先带回天空竞技场吗？我还有点紧急的事要解决下。”
    “当然可以~”西索爽快地答应下来，随即又补充了一句：“结束后，记得来房间找我拿行李哟~我可不负责送货上门~”
    林恩看他嘴角扬起的诡异弧度，不禁揣测起他的意图，估计又在谋划什么坏主意戏弄我吧。幸好已经习惯了西索的千种套路，而且说到底也伤不了我。不过还是要多加防范才是，上次轻敌导致身体被种念，其中有什么利害关系尚未知晓，得想办法弄清楚才行。
    先假装放松戒备再考虑之后的事，林恩看似单纯地用力一点头：“嗯！谢谢啦，西索先生，您真是个大好人，我办完事就去找您。”
    “好，我会一直等你~”西索一挑眉，明知道林恩是在装模作样放烟雾弹，他却非常高兴。
    玛奇看两位的神情略带嫌弃：“你俩调情调够了么？”
    “哎呀呀~我家玛奇生气了哦~那就不打扰二位美丽的小姐办正事了，回见~”西索稍作调侃后，就识趣地往回走了。
    “谁是你家的！可恶……”玛奇小脾气上头，紧攥拳头，厌恶地瞪了眼西索的背影。
    站在一旁的林恩觉得她炸毛的样子有点可爱，不自觉地流露一丝笑意。玛奇余光瞥到了她偷笑的模样，没好气地转头质询道：“你觉得很好笑吗？”
    面对她冷不丁投来的犀利目光，林恩惊错了一秒，又立刻歪头轻笑：“嗯，我觉得你好可爱。”
    玛奇脸颊隐约飘过一阵微红，不过态度还是冷冰冰的，她轻哼了一声：“别说废话了，赶紧换好你的衣服，随我上车。”
    “好嘞！”林恩也不含糊，在附近找了个还算隐蔽的树丛，换好制服后便跟随玛奇来到距离停机坪两个道口的临时泊车场，两人快步前行，上了一辆厢式货车。
    行驶路途中，坐在副驾的林恩目不转睛地盯着认真开车的玛奇，心存困惑：玛奇的缝合治疗能力很强，称之为外科圣手绝不过分，要是别人也就算了，这可是玛奇哎。为什么库洛洛偏要我去治疗呢？难道他另有目的，还是说对方已经伤到连玛奇都无法诊治的程度了吗？如果是后者，那会是怎样惨烈的情形？
    玛奇被身边人盯得浑身不自在，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干嘛一直看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林恩回过神，看她不爽的模样，假装稍作惊诧地回答：“啊，你脸上有绝世美貌。”
    这次玛奇的脸可是切切实实红透了，她平视前方紧抓方向盘，愤懑神色中还夹带着许些羞涩：“别装模作样了，你夸我我也不会喜欢你！”
    林恩见她对自己意见颇深充满敌意，略有不解，而玛奇接下来的话解开了她的迷惑。
    “派克诺坦说团长最近和以往有点不同，似乎精神不在状态，自我认识团长以来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玛奇有点担心库洛洛的现状，直觉告诉她一定与林恩有关，便想知道其中原因：“你和团长这段时间一直形影不离，说！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听了这番话，林恩窃喜。她轻咳一声，漫不经心地往后一仰，语气故作淡然：“哦，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和他上床了而已。”
    “你！”玛奇瞬间涨红了脸，双手差点脱了方向盘，想要驳斥她却也不知说什么好。
    头一次看到这般害羞的玛奇，酷女孩气急败坏的样子未免也太可爱了。林恩一手托腮，笑眯眯地看向她：“哈哈，别激动嘛，跟你开个小玩笑。”
    眼看被耍弄的玛奇气急要发作，林恩立马开口安抚：“放心吧，我是不会伤害你们团长大人的。如果我想害他或杀他的话，就不会叁番两次救他性命，更不会答应帮他救治天鹅乡的人。”
    玛奇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对方神情自若不像撒谎，于是情绪也恢复了平静，继续问道：“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团长遇到了危险吗？”
    “嗯，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他去NGL寻找天云之手，差点永远困锁在怪诞的念画里；那时我虽将他救了出来，但他却成了一具冰冷的空壳，他的五感六觉都被封印进了虚无世界。幸运的是，我知道一种治疗方式救赎了他的灵魂，你们才能见到毫发无损的库洛洛。”林恩观察到玛奇面部柔和了些，顿了顿接着说下去：“只是天云之手守护者的能量太过强大，他的体内仍有残余的寒气，我无法彻底消除。现在只能依靠他自身的意志力慢慢融化，所以他精神恍惚源自这极寒，与我无关。其实……说实话，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更希望他能好起来。”
    “什么意思？”听完她的阐述后，玛奇对她语气也友好一点了。
    “我和他有个重要交易，也是你一直好奇的。”林恩在内容上做了点保留，解释道：“我要杀一个人，这个人我不能亲自下手，而且那个人非常难对付。于是我委托库洛洛替我杀掉他，所以我需要他尽快恢复念能力，完成我的夙愿。”
    “杀一个你无法解决的人？”玛奇有点疑问：“非必要之事团长一般不亲自出手，他的报酬你付得起吗？”
    “是啊……普通的东西他肯定没兴趣。”林恩一手放在心口，浅笑回答：“所以，我把我体内独一无二的大地之心作为他完成交易的报酬。”
    玛奇听过【大地之心】的传说，因此不太理解她的做法：“你用如此珍贵的东西换一个人的命，你觉得值吗？”
    “当然不值啊，都亏到远方表舅的大侄子邻居家了。”林恩半开玩笑地回应。
    “那你……”玛奇更不明白了，刚要追问下去，林恩紧接而来的一句话彻底打消了她的疑虑。
    “因为我爱上他了。”林恩面露浅笑，说得风轻云淡。
    玛奇顿时愕然不语，稍稍撇头看了她一眼。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同为女性又将团长视作信仰的玛奇完全能感同身受，自然理解她的行为，而且团长既然能把天鹅乡这项秘密任务交给她来办，说明她对于幻影旅团来说也一定是值得信赖的人。不过她能坦率地表达爱意，玛奇竟有些羡慕。
    不久，玛奇瞟到道路指示牌，车子即将驶入孤儿院所处的街区。
    玛奇干咳一声打破安静尴尬的局面，态度不似刚才那般充满敌意了，她有点别扭地开口：“咳，我已经尽我所能做了治疗。唯一无法复原的就是他们的羽翼，没有翅膀他们就回不了天鹅乡，现在就看你的本事了。”
    “你放心，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做。”根据库洛洛提供的信息，林恩在飞机上做了点功课，该使用哪种方法治愈，她心里早已有了对策。
    “那就好。”玛奇见她底气十足，微微点头。
    明朗的天空渐转灰暗，在密布梧桐树林的蜿蜒道路中，披上斑驳树影的货车放缓速度，从孤儿院的后门开进去，直达后勤区域的小楼旁。
    有时候从人间踏入炼狱，只需要转念一瞬。此刻，伫立凝视紧闭的库房铁门，林恩竟然有些莫名的紧张感。
    当铁门敞开、屋内灯亮，映入林恩眼前的景象令她浑身一颤，她感觉胃里翻江倒海，震怒的血一下子涌上天灵盖，头皮发麻发胀。即便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也无法抵挡这如洪水猛兽的视觉冲击。
    面对悲惨又可怖的现实，林恩心烦意燥一时难以接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即刻扭头走出库房，站在外面透了透气，短暂逃离的刹那间她的眼角竟湿润了，两行泪水从脸颊不自觉滑落。而这初见的眼泪是献给悲悯，并非哭泣……
    她深呼吸一口气，用手背擦去眼尾残留的泪滴，重新走进房屋内。她尽量保持冷静，瞥了一眼玛奇嘱咐道：“我低估了现场的糟糕程度，目前只能运用最高一级的救赎之念让他们‘重生’，需要空间施展。救赎是广泛式能力，为避免无差别标记误伤到你，建议你待在我身后不要乱动。”
    玛奇见她面色凝重，便听从了嘱咐后退几步，双手抱臂紧贴墙角不动。
    林恩将要首次使用【大地之心】的救赎能力，她屏气凝神慢慢走近，一团明绿的光亮把她整个人裹住，她的脚底生根如苍劲大手紧紧抓住地面迅速四散蔓延，以身躯为树干，无数粗细不一的枝条往屋顶伸去、不停交错盘旋。
    尔后在茂密重迭的绿叶形成的温床中，飘出千万银白细丝环绕每个赤身裸体的折翼之人，织成一颗颗茧囊，蚕丝外壳与心跳频率一致涨缩闪烁，内透荧光映出如胎儿般蜷缩的人形，他们在等待破茧成蝶。
    “咯咯咯……”茧壳开始剥落飘零碎屑，随着几声“啪啪”破裂响动，白羽天使展开翅膀挥动几下缓缓降临地面。
    他们与刚才的满身疮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此刻恢复原样容光焕发真如天使般美丽圣洁。
    茧囊散成白絮、树根枝叶蠕动溶解，林恩收回救赎之力，树人形态也消失了。她看着他们充满感谢的单纯笑容和清澈如水的眼眸，却有种心乱如麻的难言之感、略感疲惫。
    “剩下的交给你，我走了。”林恩转身来到玛奇面前，淡淡地说了一句便夺门而出了，玛奇不知她现在是何种心境，而且她的义务已经完成了，便没做阻拦。
    此时林恩的灵魂就像与现实世界割裂，不知不觉中拖着空洞的躯体，在蒙蒙细雨中走到了市中心街道。
    站在十字路口抬头望去，沉重乌云之下是一座座密集的摩天大楼，就像是拥有金钱权势的所谓上等人高高在上的姿态，无情踩着贱命蝼蚁筑成的血肉基石，用来享受腐烂的奢靡。
    魂不附体之际，有人撞到了她的肩膀，把林恩拉回了现实，她这时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被淹没在了一群游行队伍之中。
    浩浩荡荡的人群高举各种各样写有“正视劳工权益、拒绝剥削、反抗残害……”等字样的牌子，整齐划一喊出掷地有声的响亮口号，然而前方迎接他们的却是一排黑压压的防爆警卫队，林恩该选择站在哪一边，还是当个局外人？
    就像天鹅乡所遭遇的，这些人毫无怜悯，只为了满足空虚的欲望，把他们当做床上的玩物随意凌虐。权贵想把这个世界变成他们的专属天堂，所以才会有天使堕入人间地狱。她似乎有点理解库洛洛这个混球了，当然还是不能接受他那种无良无耻的做法。
    就在林恩思绪万千难以抉择的时候，口袋里手机“嗡嗡”震动。她掏出手机一看，是库洛洛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使一个地方变成人间地狱的，恰是人们想要把它变成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