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姬妾 - 第六章: 夜蓉静阁

    夜蓉静阁位于京城最繁华的地方。建于池塘之侧，楼高三层。每层四面的阳台，都掛着七彩绚烂的灯笼。而门口处，是一双玄远虚无的对联：颸风颯颯飘，朔月朦朦朝。
    「跟着。」王爷说毕，便迈进了夜蓉静阁。
    此刻的我，身上一件平凡的素黄衣袍，腰带下一把普通的摺扇。头发随意地束了一小撮在脑后，用淡黄小布裹住，再以发带系上。相反，走在我身前的王爷一身名门气息。虽然他那件深蓝色的衣装也算朴素，腰间悬掛的鹤鹿碧玉也藏在长衣之下。但是当他昂头挺胸﹑负手而行的时候，一种华贵之气便油然而生。
    我羞涩地紧随在王爷身后，踏进了这个我成为男妾之前的家。
    路上一群群的文公子们时而转头回望，有的更会朝他点头，尊称一声「王爷」。他便回以点头，脸容不笑的继续走。我走在王爷的后面，感觉自己是他的书童。我偷偷四处张望，但觉内庭装潢焕然一新，卖艺的姐姐们，也没有一张眼熟的脸孔。我不禁奇怪，难道才相隔一年，夜蓉静阁便易主了？
    我跟着王爷来到二楼的雅阁。他忽然对我悄悄地说，「待会儿，我会把你介绍给两个人认识。你要跟他们混熟，并且对他们表示你对我们崔家的不满。」
    「嗯？......」我暗暗奇怪，既然我是随王爷而来的，为什么又要我谎称对崔家不满意？
    「明白？」我们越走越入，这里已经是狭廊的厢房，身旁两侧都是一排排的秀花隔扇门。
    「是，王爷。」我用力点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王爷要我这么做，不能我相信他是有自己的原因。
    我们来到最里面的厢房前。王爷小声对我说，「多笑点。别紧张。」
    「啥？」我抬头看他，只见他慈柔浅笑，看得我又是一阵脸红。
    然后门一推开，里面就传来热情的欢迎。
    「欸王爷！好久不见啊！」
    「哈哈！王爷这几天待在公主身边，想必也累翻了！」
    「王爷！请！我们刚刚还在说，不知道王爷今天会不会来呢！」
    只见房间里面，四位书生打扮的公子摇动摺扇。两位坐在阳台旁边正在下棋对弈，另外两位围坐在圆桌前品茶间聊。
    王爷为我一一介绍，我也客气微笑，可是一时之间也记不了这么多的名字。
    「王爷，这位是……？」他们指着我在好奇。
    然后王爷就这么介绍说，「他只是我们家的男妾。今天无聊，才特意带他出来间逛而已。」
    我瞪眼一愣，心脏仿佛冰刺一般地痛。怎么……王爷说得我好像他家里的一头狗而已……
    「男妾？莫非是之前在这夜蓉静阁抚琴，后来被紫吟公主娶回去的姬公子？」
    我抱着沉重的心情抬眼轻望，认出说话的人是坐在圆桌前﹑一身湖绿衣袍的莫公子。他好像是叫莫文熙……是那位长年在塞外行商的莫老闆的次子。
    听他这么说起我，我唯有淡然苦笑，「莫公子见笑。珂雪琴艺粗糙，弄斧班门，实在是称不上抚琴。」
    他笑得爽直，「姬公子太客气了！之前我和爹常常来夜蓉静阁。我爹对公子的琴艺可以说是迷上了！」
    我脸红红的还不懂得回答，莫公子撇脸又是问王爷，「王爷怎么今天好雅兴？会邀请姬公子一同前来夜蓉静阁？」
    王爷勾唇轻笑，走到阳台旁的二人前，随意回答，「喜欢，就带来了。」然后便坐到那二人之中，一起谈起棋局来。
    我还在门口处呆呆地站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只见王爷背向我的与那二人聊得兴起，好像都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
    「姬公子，」我愕然回神，原来是莫公子在叫我，「你喜欢茶吗？」
    「嗯.......还好。」
    「那过来坐吧。」他笑得宽怀。说着便为我倒了一杯茶，让我坐到他身侧。
    我谢过莫公子的邀请。双手端起茶杯怯怯喝下，眼角却是不禁偷睨阳台处的王爷。居然说我只不过是个男妾，无聊才带我出来间逛……也太伤人自尊了吧……
    「姬公子，这个茶，你觉得感样？」
    「呃嗯？！......」被他忽然一问，我吓了一跳，微微呛着茶水便从唇间溢了出来。
    同桌的两位公子看到，客气的都忍住不笑出来。
    莫公子轻拍我的背，「姬公子你还好吧？」
    「嗯！没事没事！」这下子真的是糗大了！才刚见面……便留下了如此印象……
    「姬公子这么可爱，难怪会这么得公主殿下喜欢。」莫公子说得若无其事。
    却是我不禁一愣，「可爱？！」
    「啊！姬公子别要介意。莫某绝无取笑的意思。只是觉得姬公子出身青楼，却能如同孩童般天真可爱，实属难得。」
    「珂雪并非青楼出身……只是因事来到京城，却又无处容身。幸得芙姐姐出手相助，才会寄住在夜蓉静阁，弄琴为业……」
    「姬公子竟然有如此坎坷往事？！这么说，成为男妾，也算是一件好事了啊？」
    「珂雪……」我一怔顿住，突然想起了王爷要我假装不喜欢崔家？欸？！难道王爷就是要我向这两位公子试探出什么口风么？！我随即改口回答，「嗯……珂雪本来在夜蓉静阁也觉得挺快乐逍遥。可是成为男妾之后，规矩多多。非但不能随意外出，而且也常常遭人白眼，简直是连个下人也不如。」
    「可是为什么王爷今天会带你出来了？」一直坐在我对面的公子终于开口问道。
    那位公子凛然的外表与王爷也有几分相似的感觉。他一身灰绿色的衣袍，一手摇着摺扇，另一隻手时而举杯喝茶。这位公子便是京城太守的长子，钱舒。
    「这个……珂雪也不晓得……」
    然后两位公子相互对望，仿佛暗传了什么明瞭之意。
    剩下的时间，我便与两位公子间聊东西。阳台那处时而传出阵阵笑声，让我非常在意，又只敢侧脸偷望。
    中午时分，各位公子说有事要忙，便告辞四散。我和王爷临行前，莫公子特别地把他腰间的玉佩交给于我。说是如果我下次有机会出来，必定要到他府上作客。我只需要交出玉佩，他家的人便会好好款待。我苦笑道谢，却是心里黯然慨叹：不知道下一次可以出来的时候，会是多久之后了。
    「刚才，莫文熙对你说了什么？」王爷不徐不疾地问。
    我们已经离开了夜蓉静阁，走在中午热闹的大街。
    「珂雪假装自己在王府里很可怜，莫公子便邀请珂雪有空到他家里玩……」哼！你看！你叫我做的事情我都有好好办妥！即便是你那么无情地羞辱我……说什么「只是一个男妾」﹑「无聊才带我出来」……
    「他给了你玉佩，是不是？」
    「嗯？是……」我怯怯地把衣襟里的玉佩翻出来。「这个……」
    「嗯。收好。」他看都没有看，只是这么说。
    我们继续走。可是我跟在王爷的后面，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回王府。难道王爷又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中午的大街热闹非常。虽然烈日当空，大部分的人都躲在酒馆客店里，可是仍是有人走在街上，赶着买最后的菜肉回家当饭。一些卖东西小贩也在努力叫唤，希望能够早点把东西卖完，早点回家。
    「姬公子，你有什么地方想去吗？」冷不防王爷突然这么问。
    「嗯？没有……」王爷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忙吗？
    「有没有东西要买？」
    「嗯......都没有……」
    王爷忽然叹气，「你难得出来，都没有想做的事情么？」
    「嗯？！」
    「书坊﹑琴舍﹑酒馆。要去哪个？」
    「啥？！……」我实在是惊愕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莫非王爷带着我一直走，就只是为了陪我间逛？！
    「嘖。我饿了。」他忽然宣佈，「我们先找吃的。你想到了，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