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个弱柳扶风的丞相大人 - 朕那个弱柳扶风的丞相大人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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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顿,抬眼看向傅翎:“你既然知晓我登基,这一路上都不曾听闻他的事情吗?”
    譬如封相,譬如帝王每到冬日便会将商相接到宫中,譬如他们之间那些暧昧不清的传言。
    顾峤承认他是因为私心才放任那些暧昧传言播散,但也因为是深藏在心底的晦暗之事,从未去探查过这些谣言最后都成了什么样子。
    不过瞧着傅翎这般模样……难道根本没有传多远?
    傅小侯爷下一句话就打消了顾峤这一想法:“怎么会不曾听闻,边境的街市上都有同商相有关系的话本子——甚至还有的会提到你。”
    “我问得便是,你是如何所想,才不惜这些声名将商琅给接到宫里来?”
    宫外的人知道的到底是不多,哪怕就连傅翎这样明白顾峤从小到大眼里都装着那位惊为天人的探花郎的人,都只当顾峤单纯将人接到了宫中,随便寻了座宫殿安置,怎么也不曾想过,这位少年帝王竟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将人安置在自己的寝殿之侧。
    如此亲密,但凡是个略知风月的,都能窥见两个人之间的不对劲。
    第21章 鬼迷心窍
    顾峤缓慢地眨了下眼,也没打算在这件事情上面瞒着好友,便道:“自然是因为我心悦他。”
    傅翎恰好仰着头在灌酒,听到他说的这一句话,猛地一咳,眸子瞪圆了朝他这边看过来:“你——”
    傅翎声音一下子抬高,但最后顾忌着隔墙有耳,憋着一股子气将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我就知道他当年是狼子野心。”
    傅小侯爷的声音实在压得太低,顾峤没听清楚,茫然地问了一句:“什么?”
    傅翎深吸一口气:“我说他大逆不道!”
    胆敢引诱君王!
    “哪里大逆不道?”顾峤立刻蹙了眉,手下的茶盏随着指尖在他的掌心转动,他反驳,“朕心悦他是朕的事情,与他有何关系?再者,他位极人臣,真要论起来,在朝上的威势绝不逊色于朕,还需要采用这等下作的手段固宠?”
    怎么想都不可能。
    “爱臣太亲,必危其身,”傅翎瞧他这一副维护人的模样,就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酒也顾不上喝了,“这丞相的位子是你给他的,你敢说你自己没有半分私心?”
    少年帝王眸子清亮,斩钉截铁:“绝无半分私心。”
    这样果断的回答让傅翎有一瞬的失语,顾峤便接着道:“人臣太贵,还必易主位呢。商琅虽说是去年才刚刚封的相,但是早在四年前父皇他托孤于斯的时候,商琅就已经是掌握了朝中大权,你见他可有半分不臣之心?”
    他还巴不得商琅有点不臣之心,这样他也没必要这么死命地忍着。
    如今的丞相大人就是一轮天边明月,只能见,却半点也不舍得碰。在朝堂上也是,商相从来没有运用权势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谦卑守礼,简直就是一代贤臣典范。
    哪怕商琅仅有半分泥泞,顾峤都不会掩藏自己心里那些晦暗。
    傅翎听完他的辩解,神色复杂地瞧着他,然后冷不丁地将话题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我同子桑瑶在一起了。”
    话题转移地太过猝不及防,顾峤愣了一瞬抬眼,没有太多的意外,笑道:“那朕要恭喜你抱得美人归了。”
    六年前傅翎追着南疆那些人去的时候,顾峤就预感与那位小公主有关系。后来傅翎在南疆待了整整六年,要么是不知道在哪埋骨了,要么就很可能是跟子桑瑶修成了正果。
    不过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情来?
    还没等顾峤问,傅翎继续蹦出来一句:“她给我下了情蛊。”
    顾峤把玩着茶盏的手一顿,看向他的神色瞬间变得复杂:“所以,你临走前说她偷了你的东西,实际上是……给你下了情蛊?”
    傅翎抿着唇,一下子显得忿忿,然后沉沉地“嗯”了一声。
    随后像是实在忍不住了,又补上一句:“她那个时候还夺了我的清白!”
    “噗。”顾峤没忍住笑出声来。
    好在是没有喝茶,不然场面可能会变得不太雅观。
    “顾娇娇,我把话说出来你让你来笑我的?!”傅小侯爷恼羞成怒,随后又深吸一口气,没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而是转回到自己的目的上来,“虽然说子桑瑶给我下了情蛊,但我除了不能离开她太久或者是另寻旁人,倒也没什么影响。倒是你——”
    话题兜兜转转又重新回到了顾峤和商琅两个人身上,傅翎看向他的神情,就像是在看一个鬼迷心窍了想要跟个穷小子双宿双飞的傻乎乎的大家闺秀:“我觉得你如今这副样子,才更像是被商琅给下了蛊。”
    “怎么可能!”顾峤下意识地反驳,回想起自己方才对于商琅不自觉地回护,又莫名地觉得自己脸上有点烧,又别别扭扭地补上去一句,“他当真是如此冰潔渊清的人。我同他认识十年有余,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傅翎:“嗯,好,知道你最了解他。”
    分外敷衍。
    聊到这上面两人就显得话不投机,傅翎长途跋涉,马不停蹄地跑到宫里来见他,眼下也困倦了,便准备告别:“今夜已晚,陛下就早些休息吧,明日不是还要上朝?不过你让礼部那边消停一些,也别急着来寻我——刚回京都,我还想要自由自在地多玩一阵子。”
    等到他回京的消息传出来,他身上背着个“长宁侯”的身份,如何也不能安分无忧地玩一场了。
    顾峤颔首应下,起身亲自把傅小侯爷给送出来。
    没想到两个人刚出了殿,就看见了形容肃正的丞相大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同傅翎谈的大多都是商琅,眼下在殿外见到人,顾峤脸上莫名地烧了起来,好在被夜色遮住了许多,开口的时候有点磕巴:“……先生怎么没睡?”
    商琅见到两个人,先是躬身行了一礼,这才来回答顾峤的问题:“臣只是难眠,便出来散一散心——可是扰到陛下了?”
    “自然不是,”顾峤听到他这般说话,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再开口的时候也显得轻松起来,“朕还担心是朕与长宁侯的交谈扰到了先生。”
    傅翎看着他们两个聊起来,小声覆在顾峤耳边说了一句“我先走了”,就直接遛出了殿门去,将空间留给两个人。
    哪怕他不待见商琅,也知道自己继续在那待着只会碍事,说不定顾峤这个被商相那张天姿国色的脸迷了心窍的傻孩子还会因此烦他,得不偿失。
    没了外人,顾峤也没有彻底放松下来。
    他方才与傅翎交谈半点也没有压着声音,他没有在侧殿睡过,也不知道商琅会不会听到他们两个的交谈,或者说是能听到多少。
    毕竟丞相大人向来都是早早歇息的人,眼下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站着,比起睡不着,顾峤更怀疑是商琅因为浅眠而被他们两个给吵了起来。
    “先生难眠,可是有什么难以排解的心事?”
    顾峤努力地让自己声音听起来足够心平气和,小心不让商琅窥见什么破绽。
    “确有。”商琅颔首,顾峤心里顿时一紧。
    “是……何等心事?”顾峤试探着问。
    “臣在忧虑世家的事情,”商琅垂眼,脸上的神色严肃几分,边想边道,“先前瓦解世家倒还算容易,如今他们对于陛下与臣有了戒备,的确是要难上不少——臣担心会辜负了陛下期许。”
    顾峤听到他开口就已经松了一口气,眼下听到他这般,哂笑道:“怎么会。且不说先生已经为朕做了许多,实在不如人意也无伤大雅,就以先生的能力,朕也该相信先生能做好这件事情。”
    “不过,若是先生乏累,或是不愿再与世家打交道,举国也不乏精通此道的人才。”
    顾峤给了商琅或成功或失败的完美理由,商琅静静地听着,失笑,温声应道:“如此,臣便先谢过陛下厚爱。”
    “先生不必同朕如此客气。”本身这一日他忙着处理了许多的事情,眼下听到商琅这些话,却是觉着神清气爽,再无疲惫,现在让他继续上朝会也是毫无问题。
    但是顾峤没能高兴多久,就听见了商琅问他:“臣方才见陛下凝思,陛下是觉得,臣会有何等心事?”
    刚刚放松下来的帝王身体又是一僵,硬着头皮同他道:“没有——朕只是惊讶于先生这般心思玲珑的人竟然也会有烦忧之事。”
    两个人都对于彼此太过于了解,尤其顾峤在商琅面前的情绪一向外露得明显,后者轻易便能知道他是在想什么。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说谎话,并非易事。
    但商琅并没有在这上面深究下去,而是顺着他的话,无奈一笑:“陛下,臣也只是个寻常人,如何能做到不忧不思?”
    “那先生都会忧思些什么?”丞相大人难得会提到与自己有关的事情,顾峤毫不客气地顺杆子爬,接着他的话问道。
    商琅闻言垂眼,看向他。
    今夜明明分外清朗。
    大约是穹宇太高遮住了那轮皎月的原因,顾峤总觉着眼前人的那双清泠泠的桃花眼今夜蒙上了一层阴影,沉得像深渊,让他只敢悬在崖边,往前走上半步。
    但商琅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温和有礼的:“臣所忧思之事,很多。”
    一个很模糊的回答。
    顾峤耐心地等着他的下文,商琅却只是静静地瞧着他,眼里那层阴翳似乎散了,清晰地映出满天星子。
    温顺,谦卑,无害。
    这位大桓一人之下的丞相,在他面前驯顺得可怕。
    “陛下先回寝殿歇息吧,”商琅见他愣住,也没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继续温声道,“臣想自己待上一会儿,心静了便歇息。明日还有早朝,陛下龙体为重。”
    顾峤从杂乱的思绪当中回过神来,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先生身子不好,也该早些歇息。”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趁机攥了商琅的手一下,把关心表达地明明白白,却因为不想见到人再拒绝,迅速而主动地重新收回手。
    第22章 南柯一梦
    最后是顾峤先商琅一步进了屋子,不过并没有睡过去,装模作样地熄了烛火,然后屏息候在门边。
    寒夜寂寂,顾峤在这一片沉寂里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还有商琅的脚步声。
    丞相大人真的像是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想要散一散心,连步伐都是轻缓的。
    闲庭信步。
    顾峤隔着一扇门静静地听着那边的声音,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才听见了商琅走回寝殿阖上门的声音。
    顾峤这才松了心神,躺回榻上。
    或许是因为太过于乏累了,他也顾不上沐浴还是如何,就这么和衣睡过去,次日一早发现捂了一身的汗。
    顾峤夜间一旦睡熟了便会睡得很沉,更别说昨夜还做了些跟商琅有关系的梦。
    身上被汗浸湿了一片,黏糊糊的,顾峤按了按眉心,坐起来之后缓了缓,等到身上的汗消下去一些之后,喊来宫侍备水沐浴。
    早朝也自然而然的因为这件事推迟,顾峤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却在一身中衣走出来看到已经穿戴好官服候在殿中的丞相大人的时候生出来点莫名的心虚情绪。
    像丞相大人这般一丝不苟的人,会不会因为他这样为私事而误了朝会生气?
    顾峤不知道。
    登基的这四年里,顾峤一直都在做一个兢兢业业宵衣旰食的君王,鲜少像今日这样任性地推迟早朝。
    为数不多的几次也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或者是别的突发事件,像这样因为一早上要沐浴而推迟了朝会,绝对是破天荒的一次。
    不过真要说起来,还能怪到丞相大人身上。
    哪怕商琅只是在梦里扰了他心神。
    顾峤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商琅的神色,瞧着还算平和,也不曾蹙着眉,应当是没生什么气,便道:“丞相且先等朕一会儿。”
    商琅没有说话,只轻轻颔首,与少年帝王对视了一眼,随后又垂下了眸子。
    顾峤没有把他这样细微的动作给放在心上,转过去,喊来宫侍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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