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注视的他 - 2、衝动

    自从上次沉子谦意外遇到何宇后，过了两天对方忽然出现在沉子谦家楼下，老实说看到他时沉子谦颇为震惊，以为他是掉东西在自家，或者又碰上那群围殴他的人。何宇解释道是需要请他帮忙换药，沉子谦才放下心来，几次往来之后，何宇现在时不时的会跑去沉子谦家，换完药后就离开，但依然还是不让沉子谦送他回去。
    他也还是没去学校上课。
    准确的说是没上我的课，沉子谦想。其他课的状况如何他也不清楚。
    平时换药时依旧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不过气氛没那么尷尬了，或许是因为沉子谦把地点改在客厅的缘故。
    他还记得提出在客厅换药时何宇有问为什么，「浴室有点闷。」他随口编了个理由，但也不全是谎话。
    何宇看起来很认真的思考后说：「老师有幽闭恐惧症吗？」对于突然冒出的这个问题让沉子谦不知如何反应。浴室有窗户啊，他心想，何宇好像不是看上去的那样聪明，沉子谦稍稍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他们总是聊些生活琐事，真的是小到在别人看来非常可笑的地步，双方也很有默契的不过问对方隐私，家庭、朋友或伴侣??一提到跟这些相关的话题，他们就会当无事发生的转移话题，儘管沉子谦其实有点好奇。
    他知道有些人不喜欢聊自己的事，但何宇的情况已经明显有问题，他抗拒并明显厌恶那些，不怎么表露情绪的面容也只会在说到那些时產生变化，让人不自觉想去瞭解更多。
    但沉子谦知道自己没资格去探究，身为教师，最多只能是关心，强行介入反而会让学生排斥，保持界线是师生关係最重要的一环，若是跨越那条线打破平衡，那么一切就完了。
    「老师。」沉子谦在处理何宇背上的伤口时，何宇说。
    「怎么了？」
    「伤差不多好了，我打算下礼拜回去上课。」
    「好呀。」沉子谦藏不住脸上的笑，他觉得幸好现在何宇背对他。
    「这阵子给老师添了很多麻烦，对不起。」
    「没什么，别在意。」
    「谢谢你不追究那件事。」
    「嗯。」
    沉子谦处理完他背上的伤，忽然注意到对方身上有些不明显的伤疤，他开口道：「好了，可——」
    何宇冷不防的同时开口：「老师——」
    双方都沉默了一下，然后何宇再次张口：「老师你先说。」
    「你先说吧。」沉子谦说，他感觉何宇有重要的事。
    何宇点了点头：「我??」他背对沉子谦，沉子谦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只能从语气中判断对方应该有点紧张。
    只见何宇做了个深呼吸继续说：「老师，我??我??」
    沉子谦静静等待他，心想不论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他都得平静，反应不要太大，以免影响对方的心理。
    何宇还没拼出一句话，忽然叹了一口气：「算了。」
    「我想会有更好的时机说这件事。」他转头第一次对沉子谦露出笑容，虽然那看起来更偏向苦笑。
    沉子谦也微笑着回他：「那我会等你，直到你觉得那个好时机的到来。」
    下个礼拜，何宇真的回来上课了。
    学生们很开心他回归课堂，沉子谦虽然也很开心，但不仅限于此，更多了份期待。
    因为何宇邀约他今晚一起出门。
    「老师平时下班后很忙吗？」某次换药完的间聊中何宇问道。
    「嗯??还好吧，就改报告、做简报，然后准备教材而已。」他补充，「心血来潮的时候可能会写个学刊论文。」
    「听起来很辛苦。」
    「习惯了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不是每件事都一定要去习惯吧。」何宇忽然一脸严肃的说。
    「也是啦。」沉子谦其实不是很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那些事可以间置一天吗？」
    「可以啊，怎么了？」
    「我想约老师出去。」
    ??蛤？
    总之后来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两人找一天晚上一起出去，何宇说会负责安排行程，沉子谦其实忘记当下是怎么答应这件事的。但在他看来，何宇是需要特别关切的孩子，因此对方的主动邀请还是令他欣喜万分，儘管这一切来得是那么唐突。
    终于熬到下课，沉子谦第一次觉得讲课的时间如此漫长。他望向教室，何宇已经离开了，毕竟也还没到约定的时间，正好能让他回家做一下准备。
    回到家后冲了个澡，何宇说可以穿得轻松一点，所以他穿了长袖t恤和牛仔裤。他很好奇何宇会安排怎么样的行程，就平时聊天的内容很难推测出何宇的兴趣爱好，感觉他跟一般大学生不太一样，夜店、ktv那种人多的地方他应该不会去，比较有可能会去人少的地方看夜景或吃宵夜的感觉。
    何宇说在沉子谦家楼下集合，因此他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走下楼，正好看到何宇站在大门旁，但好像没发现他的样子，沉子谦忽然有股衝动想吓吓对方，对方会有怎样的反应让沉子谦非常好奇，他想搞不好何宇其实意外的胆小也说不定。
    准备好吓何宇的方式后，沉子谦悄悄移动到更靠近的位置，此时何宇却忽然开口：「喂。」沉子谦愣了一下，心想不会被发现了吧？他偷偷瞄了一眼何宇，对方好像拿着手机讲电话，应该没有看见他。
    「关于上次的事??」何宇边说边走远了一些，沉子谦在考虑现在出现是不是一个好时机。
    沉子谦远远观察何宇，他好像跟电话里的人起了争执，表情变得十分难看，「开什么玩笑！」他低吼着，沉子谦第一次看到何宇情绪那么激动的样子。
    过了片刻他终于掛断电话，但却没有收起手机，几秒后，沉子谦的手机响了起来，何宇听到电话铃声猛然往他这边看。
    「老师？」何宇睁大眼睛，眼神中似乎带着惊讶跟些许戒备。
    明明没做什么，沉子谦却有种像是被抓包一样的感觉，他走出来僵硬的朝何宇招手：「嗨。」他希望对方没发现他一直都在，他担忧的看向何宇，对方的眼神却好像比他更慌张。
    「你刚下楼吗？」何宇露出不太自然的微笑走过来，沉子谦下意识的后退两步，何宇注意到他的动静后停在原地没再靠过去。
    「嗯，刚下楼，话说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码？」沉子谦转移话题，心跳不知为何开始加快。
    「课程简介上有老师的资料，你第一堂课自我介绍的时候也有写在白板上。」他直直盯着沉子谦看，「再说学校的通讯录上也有。」
    「对耶，隐私大外洩了呢。」沉子谦笑着拨了下瀏海，何宇则没有回应，下秒却突然大步朝沉子谦走来，他反射性的往后撤但刚好靠在了门上，何宇就这么双手抵着门低头注视沉子谦。
    「何、何宇？」沉子谦止不住声音的颤抖，他瞥向一旁不敢直视对方。
    「老师。」何宇把头凑到沉子谦的耳边，低声的说，「你没有骗我吧？」
    「你、你在说什么啊？」沉子谦闭上眼不敢看他，心脏则跳的飞快，「可以别靠我这么近吗？」他双手举到胸前推他试图隔出一段距离，但好像没什么用，依然近的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或许过了几秒，或是几分鐘，反正对沉子谦而言像一世纪一样久，他听见何宇小声的说了一句「抱歉」后终于转身走开，此时他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无法压制的愤怒，忍不住走过去赏了何宇一巴掌，清脆的声响在何宇脸上响起，对方一脸震惊的摸着脸颊看向他。
    沉子谦没有等他回应径直走上楼梯，身后不停传来何宇的呼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