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注视的他 - 10、初衷

    沉子谦怎么样都凹不过何宇，只好半推半就的被带进屋里。他家里还是没有人烟的感觉，即使已经大概知晓答案，沉子谦还是再次确认：「今天该不会也只有你一个人吧？」
    「对啊。老师以后不用再问了，他们暂时不会回来。」
    「啊、嗯。」何宇家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试探性的问，「出差吗？」
    何宇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老师你先别问这些，我之后会告诉你的，我保证。」他笑得异常灿烂，沉子谦感觉那张笑容是为了藏起些什么。
    在上楼时何宇又撇头看了里头那间主卧室，像是在确认某种东西，动作比昨天小，但沉子谦还是看到了，他想那房里肯定藏着什么，于是又开始感到有些许不自在。
    进到对方的房间，跟昨天没有变化，这令沉子谦安心不少，他一样坐在书桌椅上：「所以你要做什么？」
    「我说过了，陪陪我就好，但是首先??」何宇把沉子谦拉起来到床边，与他并肩坐下，「老师坐这，不然面对面好像在访问，我觉得压力有点大。」
    「好。」沉子谦转头看他，并肩让他们的距离过于近了，他往旁边挪了一点，何宇没有阻止他，「话说你总是待在房间里吗？都不出去或是待在楼下客厅？」
    沉子谦趁对方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时候问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虽然他觉得这无关隐私，但不能肯定何宇会回答。
    「嗯，待在这里比较自在，我也没理由去其他地方。」何宇的表情没有变化，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这样啊。」沉子谦忽然觉得有些尷尬，「抱歉，插嘴了，要怎么陪你才好？」
    「没事，我本来就想聊天，老师突然这么客气才让我觉得奇怪。」
    「呵呵??」
    「你怎么感觉有点尷尬？」
    「没有啊。」
    何宇盯着沉子谦不说话，沉子谦也不想说，但是气氛太诡异了，他只好再讲些什么：「不是要聊天吗？」
    「嗯。」何宇拿起水喝了一口，「但是我感冒还没完全好，说太多话喉咙会不太舒服。」
    这么一说，他的声音的确还有一些沙哑。
    「所以我今天想聆听就好，可以请老师先分享吗？」
    「什么？」
    「??家庭？」
    「蛤？」沉子谦愣住了，心想对方竟然打破他们之间互不谈隐私的隐形原则，难道只有他一直拼命保持不越界吗？
    「因为我很喜欢老师，也想瞭解跟老师相关的事。」何宇解释道，听上去竟然还挺合理。
    「老师家有几个人？」
    对方没等他同意就径自开始发问，沉子谦也想说算了，看情况回答吧。
    「加我四个人，两个姊姊和妈妈，还有养一条狗。」
    「狗叫什么名字？」
    「墨鱼，因为是隻黑色腊肠。」
    「墨鱼??香肠吗？好有趣的想法。」何宇听上去很开心，「谁取的名字？」
    「我二姐，她是个古灵精怪的人。」
    「你家人跟你一样童顏吗？」
    「??这什么问题？」沉子谦觉得他的问题太随心所欲摸不到重点，但还是回答了，「应该吧，我们三姐弟都长得像妈妈。」
    「那阿姨一定也是漂亮又温柔。」何宇神情温和的笑着，「好了，换人，老师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对方猝不及防的结束，沉子谦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对方两眼发光的等他问问题。
    「嗯??那个。」沉子谦愣了愣，「那一样，家庭？」
    何宇神情严肃了两秒，又露出尷尬的笑：「啊～可能是我刚才没说清楚，我的确说『之后』再告诉老师，但不是指现在，所以老师真的别再问这个了好吗？」他笑着说，沉子谦却觉得刚才何宇的反应和言词有点瘮人。
    其实沉子谦观察何宇一阵子，从对方身上的细微伤疤推断他可能受过家庭暴力，但现在看来好像不只这样??
    他视线往下到何宇的双手，昨天指关节破皮的地方还是很红肿，再从最一开始遇到对方时的反应去想，他可能长期受到暴力对待，又被警告不能向外界求助，因此害怕去医院、药局等地方，也不懂得自己疗伤，加上现在父母长期不在家，导致心理的孤寂和与他人的疏远??
    才会把他的关心错当成爱。
    是啊，他喜欢我这件事本身就是个问题，沉子谦心想。
    「??子谦老师！」何宇突然在耳边呼喊，沉子谦回过神来问，「怎么了吗？」
    「老师，你刚刚是在恍神吗？我怎么叫你摇你都没反应，你真的吓到我了??」对方垂眉咬着下唇，眼神里充满恐惧，让沉子谦很是心疼。
    他不由自主的抱紧何宇安慰道：「抱歉，我昨晚没睡好，不小心恍神了。」
    「那我们休息一下好吗？」何宇提议，沉子谦点点头，他把外套脱掉也关了灯，何宇猛的转头往他这边看，好像有些惊讶。
    「你不是说关灯你才睡得着？」沉子谦问。
    「是没错。」何宇看了下敞开的窗帘，似乎犹豫了几秒但还是把窗帘拉上，房间顿时暗了许多，但阳光还是从些微隙缝中照进来。
    沉子谦趴在书桌上，他睁着眼，儘管趴的挺舒服的却没有丝毫睡意，有股莫名的违和感让他无法放松。此时身后传来微弱的呻吟，他转身伸手去摸躺在床上的人的额头，感觉体温不太正常，看来是又发烧了，他心想不知道何宇有没有乖乖吃药。
    才刚要问，对方就似乎预判到他的想法低声回答：「老师，我有吃药，但还是很不舒服。」
    「我帮你敷条毛巾，你家毛巾在哪？」
    「??浴室。」
    沉子谦一起身就被何宇拉住，可不过几秒对方又松开手，手臂无力的垂下，眼睛半睁着看起来意识不太清楚。沉子谦像是安抚的摸了摸何宇的头，替他盖好棉被就走出房间。
    然而他的目标不是浴室，是那间主卧室。他往深处走之前在何宇的房间前停留片刻，确定房里没有动静才悄悄走到主卧室前，他心跳突然加快，几次深呼吸后终于打开那扇门。
    进去后把门关上，里头跟昨天一样，所以他直接走向那最为特殊的地方，蹲在那片有着不自然痕跡的墙角旁，它看起来很不平整，周围还有一片污渍，他想试着抠下一块，但又怕太过明显。
    这时一股莫名的直觉告诉沉子谦必须马上离开，他不多做停留，用最快的速度轻声离开主卧室再衝向浴室，发挥毕生的观察力找到毛巾和盆子后开始打湿，最后最重要的一步是深呼吸让气息平稳下来。
    他做完所有的一切抬起水盆时，透过镜子看到何宇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身后。
    「哇！」他努力稳住水盆，但还是洒出去了一些，「你吓到我了。」
    「??抱歉，但是你很久没回来。」何宇微皱眉头，看上去不太高兴。
    「找毛巾花了一点时间而已，好了，回去吧。」沉子谦把对方推回房间里，让他躺下后敷了条毛巾在额头上，自己则坐在床边指责起对方，「你骗我，你状况没有比较好。」
    「因为我真的太想见到老师了??呜??」何宇说着忽然开始哽咽，泪水夺眶而出从眼角流下，这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沉子谦一时脑袋没反应过来，但回过神来，手已经拿了纸巾帮对方擦眼泪，何宇却还是继续哭着说，「??呜??我不想要??老师讨厌我??」
    「我没有讨厌你。」沉子谦轻抚他的脸颊安慰。
    「但是??老师今天真的很奇怪??一直分心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感觉老师不在乎我了??呜??」何宇用双手遮住脸，全身不停颤抖。
    沉子谦感觉很对不起何宇，他想明明对方是那种纤细敏感的孩子，自己却忽略他的感受不断拒绝他。他早该注意到对方淡然态度下的偽装，那笑容是那么勉强，可他不但没有留意和多关心对方，反而是开始畏惧跟怀疑。
    沉子谦心想他当初想跟何宇变得亲近的初衷是什么？不就是想帮助他吗？那么现在最该做的事别无他法。
    「何宇。」沉子谦轻轻拨开何宇的手，对方的双眼哭的红肿，一副困惑的样子，但注视他的眼神却依然清澈。沉子谦擦了下对方眼角的泪，深呼吸后道出那句话。
    「我们在一起吧。」
    没错，这么做就对了，不然又会像之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