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梦短篇集 - 再见，Friend

    若宣说：“当一个人只身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那就像一只落单的大雁。虽然不会失去飞行的能力，但终究无法归队，因为它早已迷失。”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却改变不了本质；时间没有改变一切，却悄然改变了本质。

    村上春树说：世上有可以挽回和不可挽回的事而时间的经过就是一种不可挽回的事。

    如是所闻。

    ——题记

    在这个熟悉的陌生的城市。

    若宣拖着行李箱穿过火车站地下出口的最后一段。地下通道昏暗而且潮湿，出口处光线射入与空气纠结，她的耳旁传来各种声音，行李轮声，脚步声，隐隐的婴儿哭啼声，拥抱声……

    她走的飞快，矫健犹如一只猫。是的，一只猫。她曾经养过一只猫，是一只有着一身油光发亮的毛的流浪黑猫。它常常拖着她在黑夜利索的穿行于大街小巷，似乎是想在黑夜中寻找一丝光明。就像现在一样，穿过昏暗的甬道。

    阳光的味道使她明确的知道，她来到了这个她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她看着黑压压的人群，试图寻找着什么。

    哦，是的，她是来找她的，一个叫做沙拉的女孩。她是她的网友。她想，她一定是那种纤若妙音般的女孩，一定有一双可人怜爱的眼、俏丽俊秀的鼻和般若樱桃的嘴。

    “若宣！”清丽的声音唤醒了她。

    “若宣，你是一个别致的女子，看似温婉若水其实离经叛道，看你的眼睛里的爆发力连我都吃惊。”她看着眼前的女子说。

    若宣不置可否，自顾自的开口道。

    “我曾养过一只猫，它有柔软如缎般的毛，我叫它布布，他是一只黑色流浪猫，妈妈说，黑猫不祥。我知道她不爱它，可是我不知道残忍如她竟连只猫都不放过。那是一个冬天，我出去上学。她把它放在了离家十公里的高速公路上，我回家找不到它，直到她说出来，我赶到后只看到一滩血水。它还那么小啊！从此，我和她就好像是一只裂碎的碗。”

    “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给你讲个故事。”

    马头琴是传说中一个古老部族的真神。他们崇拜它，不仅仅是因为它的故事透着悲凉。相传这个部族战争连连，所有的壮丁都去参战了。而老族长亦把她唯一的儿子送去战场，她的丈夫已经为族捐躯了。战争结束这个部族胜利了，可是她的儿子却一直没有回来。后来，部族的巫师告诉她真神会保佑她的儿子指引他回家。于是她天天抱着马头琴弹着她儿子最喜欢的曲子。日复一日的，所以在草原上路人们经常会听到马头琴那悲凉的声音。

    “沙拉，你的故事真美，可是它美的虚假。这个世界如此的现实，你又岂能相信的完全？”

    “宣，不要执迷了，时间是不会停止，亦如今日你站在我的面前一样。逃避不是时间给你的选择，黑暗的背后终将光明，命运之神绝不容许有人后悔。”

    “也许，你是对的，沙拉，我很好奇，你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呵！”

    “我帮你买了你回程的车票。走吧，现在还来得及。”沙拉递给她一张票，微笑的说。

    若宣回到了那个有她家的城市，一切又是那么的熟悉，仿佛如小时跨坐在爸爸的肩上一样惬意。可是，一切又是那么的不如意，一辆重型货车硬生生的撕裂了一切。爸爸，走了。安详，满足。因为，他救了她，他爱着的女儿。

    回到家中，她看见了她的母亲。母亲坐在老式所闻摇椅上，微微闭着眼似乎在想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母亲是一个高傲的女人，如同一个不可一世的女王。她不允许自己失败，就如她的发髻一样，总是盘成正统的盘状，圆舞曲般的打着圈，庄严又滑稽。

    “妈妈。”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她的声音无比的苍老。

    “对不起”

    她似乎想说什么，“你坐下吧，我有话说。”

    然后，她听到了一个有关她一家的故事。

    妈妈和爸爸的邂逅是浪漫的，他们在火车上第一次见面，终点站后他们以为他们的缘分仅此而已。谁知一个月后，他们再次相见，那是一家咖啡厅。然后他们开始在一起，直到结婚生下她。七年，他突然觉得生活无味，于是更加努力的工作，想在工作中寻找慰藉，然后，他成功了，事业的成功使他忘记了家中的娇妻，他开始有了一个地下情人。然而他的情人并不安分，找到了他的妻子要求他们离婚，他的情人养的一只黑猫抓伤了他的妻子。他突然后悔了，他呵斥情人并要他走，他对妻子说对不起要求她的原谅。妻子固执的认为当爱情需要说对不起的时候那就是爱情死亡的时候了。妻子说她已原谅他，但是，他们离婚。孩子由他俩轮流照顾。直到他死于车祸。

    “对不起，原谅妈妈的固执，没有在你爸爸有生之年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不，妈妈。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这场无休止的战争终于落幕了。

    若宣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沙拉。可是沙拉并没有回她一句话。

    连续几个月若宣多没有在网上看见沙拉了，好像她似乎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种不安萦绕在她的心头。

    她带着疑惑再次来到那个熟悉的陌生城市。凭着记忆她来到沙拉的住处。可是，大门紧锁。邻居告诉她——

    “那可怜女孩是单亲家庭，母亲又早逝，自己上学又要自己打工赚钱，这么多年了，大概是累了吧，老天要收回她接她回天上享享福。”

    然后邻居给了她一本日记，是她叫邻居给她的。

    今天，我六岁了。

    妈妈一成不变的为我做了一碗寿面。我知道妈妈快不行了，她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平生第一次，我砸了那晚面。六岁，我知道我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孩子，我无声的反抗妈妈的软弱。而妈妈，我看见她流下了泪。我知道，他在想爸爸。尽管我的生命中从来没出现过他，但是我依然恨他。

    六岁生日那晚，妈妈死了，死于血癌。

    果然，我的生日就是妈妈的落难日。然后我流下了眼泪，这是我人生中流的最后一次泪，我发誓！

    在整理妈妈的遗物中我发现了一本日记，是妈妈的。

    原来，妈妈说我见不得光是因为我没有爸爸，是因为我是一个情妇的孩子！第一次我知道了我有一个大我六岁的姐姐，叫若宣。我心中突然恨她，恨她可以见光，恨她有一个爱她的爸爸，恨她有一个完整的家。

    往后的日子里我活在生生的恨意中。

    直到我认识了她，她说她叫若宣，她是一个寂寞的人，她说她与她妈妈有裂痕，她说她的爸爸很早就死了……

    我知道，她就是她，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妈妈在日记里写了她与爸爸相识的经过。她是在舞会中认识他的，并且倾倒于他的才华。知道他已有妻氏后，她便顺理成章的做了他的情妇。她是真正的爱他呵！她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她在医院检查出已怀有身孕，她喜滋滋的告诉他，而他竟然叫她去打掉！她才知道，她爱上了一个自私的男人，他自私到心里只爱他的事业，他对她说，这个孩子不能要，万一事情曝光孩子会拖累他。也许，该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妈妈恨他，于是作为报复，妈妈来到他的家伪装成标准的情妇。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我的异母姐姐聊的非常投缘，甚至于对她的恨意在不知不觉中减少。得知她与母亲吵架，我竟安慰她叫她往好的方向想。我想，这也许是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我查出了我得了绝症，和我妈妈一样的血癌。主治医生说，我还可以活两个月。

    若宣说，她准备来我住的城市。我想，在我生命最后看看我唯一的亲人也是好的。看见她，她和我想象的一样，温柔却十足的叛逆。我试图告诉她，家人的重要。然后她踏上了回程。我的任务完了，可以安心的走了。

    若宣合上了这本日记，却不小心从日记的加页中滑落一张纸。是一封信。

    亲爱的若宣：

    希望你一切安好！

    我想，你已知一切。

    请放心，我在天国一定会很好的。我从来不想把你当姐姐，因为你是我一生中唯一且最好的朋友。永远不变！

    我妈妈给你们家带来的痛苦已是不可挽回的事实，我只是希望，你能原谅一个不惜一切爱人的她。希望你能爱你的妈妈。

    我们永远是朋友！

    现在，我不得不说再见了，我已经很累很累了……

    再见，我的friend。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