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山河 - 第四十八章 生死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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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宣韶宁为了征兵一事烦恼之时,言柯冉一行人却是骑着马大摇大摆地出了正极门,朝着京师南面而去。

    “言大公子怎会有如此空闲邀约我们出游啊?知道我整日无事却又憋得难熬?”说这话的就是肖默言,身着一袭淡紫色紧身短袍,一条绣有麒麟纹的腰封,将矫健的身段很好的衬托了出来。身为工部员外郎,他的事儿其实并不多,整日待在衙门内显得非常无所事事,早就想出来放松放松了。

    “正好是我的值假,能有四天时间也是不容易,所以就好心叫你们出来游山玩水咯!”相对于肖默言,言柯冉显然更为忙碌一些,作为御林卫校尉担负着护卫皇城的责任,今日终于能脱去令人感到逼仄的御林卫袍,换上了一件草绿色贴身长对襟,发髻束起,仅用一条同样颜色的窄发带装饰,浑身的少年锐气挡也挡不住。

    相对于二人的“花枝招展”,苏浅就显得文气不少,仅仅是一件月白色长袍,让人看之怎么都无法将其与京师首富之子联系到一起,反而倒像是个儒雅的文人。“可惜,韶宁、婉彤无法前来,还是有些遗憾啊。”

    “韶宁如今深得豫王信任,忙着招兵一事;而婉彤掌管冷月斋,上上下下诸多事务要打理,哪里能和你们比呢?”回青山书院复命之后,赵可心觉得山中无聊,因而再次来到了京师。看着几人不咸不淡的述说,总觉得像是深闺怨妇,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哎,可心,你是越来越帮着韶宁说话了啊!怎么着,并肩作战之后就暗生情愫了?”肖默言打趣道。

    没想到赵可心并不像寻常女子般害羞,反而是毫不在意“是又如何?自古美人慕英雄,我自然不例外!”

    “可心说的对啊,你可不就是今日我们之中唯一的‘美人’么?”在队伍最后的木清远笑着迎合到。本来是好意,可没想到,竟惹得其他两人大笑。

    “好啊,清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如今也不老实了啊!”赵可心白了一眼。

    “没有啊误会啦”木清远一时间舌头打了结。

    “哈哈,好啦,可心,你就放过清远吧,毕竟日后你想欺负他也难咯!”肖默言提醒道。

    “什么意思?”苏浅回头看着木清远问道。

    “诏书已经颁下,十日之后我将前往汉州任职。”

    “汉州与下唐的青枝城毗邻,时有战事,怎会让你去那儿呢?你爹就没有”肖默言话还没说完,就被木清远打断,“是我主动请缨的。”

    这下就连走在最前头的言柯冉也忍不住勒住马缰,回头问道“为什么?京师是多少人想着挤破脑袋要进来,更何况我们都在啊,何苦孤身一人去汉州?”

    “夫子教的你们还记得吧?两年前我也是犹豫不决才错过了如韶宁他们一般投身军营,在京师的两年也算是见识了官场的一角,更何况还遇到了本朝最大的舞弊案,想了很久,也许前线更适合我。”木清远说得不算响亮,却在几人的心里都激荡起了一丝丝波澜,一时间,大家竟是无语。

    “好啦,到时饯行,你们可一个都别逃。对了,柯冉,别停下啊,你还没说要带我们去哪儿呢!”木清远硬生生地转换了话题。

    “哦,是是吟月山啦,山本身算不得名山,可山上的一座寺院的名气可是不输天福寺的。”

    “你说的可是曜觉寺?”

    “没错!曜觉寺的住持是我父亲的好友,每年他们都会在寺中相聚畅聊,今年本是父亲去探望住持师傅的,无奈今日染了风寒,抱病在家,所以由我代替了。”

    “我说呢,原来是让我们来陪你见客人了啊!”肖默言很是不屑。

    “话别说得太早,等你到了寺院再做决定不迟,那时你要再想走,我决不拦着!”言柯冉似乎是对自己很有信心,一夹马腹自顾自地小跑起来。

    “嘿,我还真就不信了!”肖默言立马跟上。一行人不再像刚出城那般悠闲了,开始了你追我赶。

    半日之后,位于吟月山顶的寺庙已经可以遥遥在望了。

    如果说天福寺是金碧辉煌,那么曜觉寺就是古朴自然。说是古朴,是因为寺庙内的建筑基本只有灰白两色,就连正殿的支柱都是灰色的,走在寺庙内入眼的除去灰白就只剩葱绿了;说是自然,寺庙四周并没有围墙,几座建筑看似零零散散地分布在一定空间内,可是仔细看却会发现每一座建筑都和周遭的山石、植被融合地恰到好处,久在其中会心生恍惚,究竟是寺庙建在这山中还是山中孕育了这一座寺庙。偶尔有位僧人身着灰布袍子从身边经过,步履不紧不慢、稳中有律,也不抬头看这几位陌生的访客,只是嘴唇微动,似是默念着什么。此时已经是日暮时分,山中更甚,早已没有了香客,而火烛亦没有点燃。阵阵山风拂过,不禁让人紧了紧衣领。

    “果真不愧是言公子口中的难得之地啊!”肖默言为了证明方才言柯冉的大话讥讽道。

    “那就请便啊!”言柯冉根本没打算继续和肖默言打口水战,当先朝着正殿走去,苏浅倒是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神情,跟了上去,赵可心、木清远不像肖默言那般嫌弃,反而挺有兴趣。一转眼只剩下了肖默言一人站在原地,他看看头顶明月初升,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你赢了”,只好迈开腿。

    当言柯冉踏进殿之时,设立在殿内两旁的火烛竟然突然点亮了,将原本昏暗的正殿照得通明。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几人心惊之余,周身也不自觉地摆开了架势。

    “几位施主多虑了。”一位身披素色袈裟的老和尚从廊柱后缓缓走出,走到近前,几人看清这位老和尚白须胜雪,长至前胸,面容清瘦却不失神采,若不是身上的袈裟,只怕任谁都以为不过是个普通的老头。

    “无失大师”言柯冉申请肃穆,双手合十,虔诚地鞠了一躬,剩下几人也照做。

    “令尊不能前来,老衲颇有些担心,只愿令尊能早日康复,还请原谅老衲不能前往。”

    “大师言重了,父亲也是几日前染病,错过了和大师之约,还请大师勿怪。”

    “言公子能来,也是老衲的荣幸,更何况公子还带来了同窗,更是曜觉寺的荣耀。”

    “咦?大师,您如何得知我们是同窗?”虽然一直对寺庙有些不满,可是依然是肖默言最先提起了兴趣。

    “公子此前曾与老衲提过几位同窗,都是个性鲜明之人。方才你们在殿外的对话,老衲也是听见了,如今能与公子这般说话无状的,只怕也只有相处七年的同窗了。”

    “哇,大师果然是大智慧啊,佩服佩服!”肖默言说道。

    “大师,小女子还有一事不懂,想求问大师。”

    “可是为了火烛之事?”

    赵可心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表示赞同,就听无失大师说道“每一排的火烛并不在同一高度,每一枝火烛都比前一枝矮了一截,所有火烛的烛芯都由同一条淬过火油的引信相连,老衲只需在最高处的一枝火烛上点上火,立时所有火烛都会被点燃。”

    几人听完无失大师的解释,纷纷凑到了火烛前头细细查看,果然如大师所言。

    “这就像是从高处向低处引水,水顺着固定好的通道一一通过。哇,大师果然高明啊!”木清远敬佩的看着无失大师。

    面对几人的崇拜神情,无失大师脸上神情不变,淡淡说道“几位远来,寺内已经准备了斋饭,还请随老衲来。”说完,无失大师转身就在前头带路了。

    想来大师都是如此的,几人也确是感到饿了,也就不多计较,跟着无失大师来到了过堂简单地用过了晚膳。

    “这是本寺的厢房,老衲共准备了三间,还望几位不嫌弃。”曜觉寺的厢房就在过堂后不远处,无失住持将五人引至此处。

    “每次来都是住在这,我已经熟悉路径了,大师不妨请回吧。”言柯冉客气道。

    “虽然距离过堂不远,可也是这般幽静,只怕也只有曜觉寺才能有如此的厢房了!”苏浅对掩映在竹林之中的厢房很是满意。

    言柯冉也是点头表示赞同,就在这时,他眼角似乎瞟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竹林之中。那是谁?怎么看背影竟然有些眼熟,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言柯冉急忙朝着那人影消失的方向走去。

    “哎,柯冉,厢房在这边!”木清远看见言柯冉正欲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急忙纠正道。

    “还说自己来过多次,很是熟悉了,这还不是连方向都没弄清楚?”肖默言瞪了言柯冉一眼,继而转头笑着对着无失大师点了点头,意思是我比那人靠谱多了。

    就这么一瞬间,那人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言柯冉只好作罢。“是啊,是在下唐突了。”

    “既如此,还是由老衲领各位前去吧。”

    五人在无失住持的引导下找到了各自厢房的门口,眼看着无失住持离开后,言柯冉急忙叫住了正打算开门的四人。

    “又怎么了啊,言公子?”肖默言很是不耐烦。

    “我知道我方才看见什么了么?”看着四人漠然的脸色,言柯冉将几人拉拢,压低了声音说到“我好像看见了吴哲!”

    吴哲?对于这个名字,四人都开始努力回想究竟在哪儿听说过,最后还是木清远最先想了起来,“可是那个在舞弊案中被处斩的仕子,好像还是什么首富的独子?”

    “没错!”

    “怎么可能?见鬼啦!”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是我自信不会看错。舞弊案我全程都经历了,虽然没有亲眼见他被处斩,可知道所犯为死罪,无可赦免。我身为御林卫,识人辨人,自衬还是有些能力的。”言柯冉看见肖默言张嘴欲说什么,就立刻堵住了他的嘴。

    “这点我还是相信柯冉的。”赵可心没有经历舞弊案,可她也知道言柯冉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如果他还活着,那”

    “那就说明之前死的那人只不过是个替死鬼!”苏浅道。

    “能在皇上眼皮底下调换死囚本就是匪夷所思了,更何况还将人藏在这里,这里距离京师不过半天的路程啊”赵可心说道。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我们初来曜觉寺,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明日好好探查一番!”言柯冉说完还是不忘朝竹林方向望了望。

    几人均表示赞同,随后各自回房。就在他们离开后,一个潜伏在竹林内的黑影快速闪开了,没人知道那道黑影是何时潜藏在竹林内,而且竟然没有让五人有丝毫的察觉。

    “公主”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快说说情况如何了?”

    “唔,不太好”

    “什么意思?你倒是说清楚啊!”

    “宣校尉招兵并不顺利,据说在京师没能招到什么人。”

    “怎么会这样!”

    云萱公主美丽的脸庞此时画满的都是愤怒和焦虑,双手时而紧握时而磋磨,脚步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来回踱着。她不知道为何自己如此的在意那个人,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时开始注意并挂念着那个人,只知道自从在天福寺那一段遭遇之后,他的脸就无法从自己的脑海里抹去了,时不时地跳出来,因他的顺利而喜悦,因他的挫折而懊恼,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么?可这么一段情,如何能得到父皇的认同呢?她是高入云端的公主,而他不过是个小小的校尉,云泥之别

    “怎么了,公主?”

    云萱公主没想到后宫如此大,竟然会遇到如今宠冠后宫的璎淑人,惊讶的表情明显的写在了脸上。她甚少和后宫的妃嫔来往,尤其是如璎淑人这般的,总觉得不是善类。

    “璎姐姐,你怎么也正好在这啊?”

    “我本在御花园赏花,刚才听到了叫声,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是公主你啊,可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云萱公主此时才想起来,方才自己太过担心宣韶宁,说话太大声了。只好硬生生挤出了一笑脸“哦,是我也没有什么事啦。”

    看着云萱公主窘迫的样子,璎淑人走到她身边,轻轻挽住公主的手,犹如大姐姐一般,“如今公主也是到了二八年华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最是在意的只有心上人了。”

    云萱公主瞪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她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却什么都被璎淑人看穿了,说不出的惊讶“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傻公主,我也是女人,我也经历过你这个年纪,自然能够体会。方才虽然没有听见你具体喊了什么,可是听语气中充满了担心和焦虑,我猜就是如此了。”

    “仅凭这一点你就能猜中?!难怪父皇如此宠幸你了!”云萱公主此时就像是一个做了错事而被父母发现的小孩似得,低下了头,双手不断扯着衣角。

    “就算我知道又何妨,我不会告诉你父皇的。”

    “真的么?那就说好了啊,不许反悔!”

    “当然!”

    “还有,你也不能告诉别的后宫中人。”

    “我孤身一人,在后宫也没有亲近之人,还能告诉谁去呢?”

    这一句话似乎触动了云萱公主,她放下手中的衣角,也握住璎淑人的手,天真的大眼睛看着对方“我明白后宫的生存规则,每一个女人都是在等待中耗尽了青春年华,每一个女人都想方设法得到父皇的宠爱,只有敌人,没有朋友,对吧?”

    璎淑人反而笑了出来“傻公主,后宫哪有你想得如此阴暗呢。好了,愿不愿意和我说说你的心上人?”

    “这我”

    “好啦,我不难为你了,就当我没问过吧。本来还想着若是他有什么困难,我看看能不能出点主意呢!”璎淑人作势就是要走的架势。云萱公主一听说能帮忙,急忙拉住说道“真的能帮忙么?”

    “我也只是尝试而已,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一定能帮上忙啊。”

    “那你可知道如何能招到更多的兵?”

    “这个啊,我一介女流就不懂了呢。我只知道,若是在一个地方行不通,不妨就换了一个地方,也许就成了呢!”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璎姐姐,你真的聪明呢!”云萱公主终于展开了笑颜,竟然有些欢呼雀跃的感觉了,“多谢啦,多谢璎淑人姐姐!”说完整个人就欢快地跑开了。

    看着云萱公主离去,璎淑人嘴角浮现了一丝浅笑,“傻公主,你真是太单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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