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山河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忠勇左武(下)
安州城南面战场传来的厮杀声传遍了安州城,北门这边同样听得一清二楚。在陆文轩看来,他宁愿相信这是梁军胜利的号角,他需要借助胜利的消息来鼓舞士气同时也鼓舞自己。
“大将军不仅守住了城门而且已经开始组织反攻了!”站在城头的司衡朝着城下的左武卫一遍又一遍的呐喊着。
左武卫的将士们是相信的,他们相信身处于城内的袍泽得到的消息一定是真实的,他只要坚守好自己的阵地就是为这场家园保卫战尽了最大的力量。
陆文轩感激的看了城头的司衡一眼,他如今需要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的敌人身上,伽特奴杀红了眼,俨然成为了一头受伤的棕熊,想要爆发出体内蕴藏已久的能量,将全部的猎物屠杀殆尽。
罗盘开始绞动了,陆文轩再也忍受不住这倒刺刺入肌肉带来的疼痛了,即便身为军人,他也有呐喊的权力。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呐喊声,陆文轩手起刀落,斩断的不是自己的胳膊而是固定在罗盘上的铁索。摄月三叉戟劈开了铁索,金属之间的剧烈摩擦喷出了耀眼的火花,铁索断、三叉戟卷。
失去制衡力的两人分别后退了数步倒地不起,两人的腿都已经受伤,想要重新站起已经不容易了。在倒地的瞬间,陆文轩没有感觉到从左臂传来的疼痛了,突然间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消失了,随着痛觉的消失,陆文轩只觉得自己的体力也在不断的从身体里抽离。他歪过头一看,罗盘已经成功将他的左臂给咬下了,断臂卡在罗盘之中,就躺在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
直到看到自己的左臂,陆文轩才重新体会到了伤口带来的痛感,鲜血从断口汩汩流出,陆文轩在地上挣扎嘶吼,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减轻肉体上的折磨。
这种嘶吼让所有听见的左武卫将士不无揪心,却让所有下唐兵得意洋洋。伽特奴坐起身看见猎物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他心中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支撑着自己站起来朝着猎物走过去。伽特奴此刻并不急于要了猎物的命,他反而觉得慢慢折磨更能让他热血澎湃。
伽特奴伸手一把揪住了陆文轩的伤口,用力挤压,让原本遭受折磨的陆文轩更是雪上加霜,他的脸直接变形了,原本英俊的样貌不复存在,五官扭曲,没有人样。
伽特奴开心的大笑,他从来都喜欢听见猎物垂死前的哀嚎,他们挣扎的越是带劲,伽特奴越是享受。这场战斗从天明到了傍晚,他一直都是紧绷着神经,此时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了。擒贼先擒王,这是梁朝人说的吧?此时左武卫的统帅已经成了自己的玩物,那么剩下的人不过是乌合之众。
伽特奴无心去顾及战场上其他的战斗,因为他相信胜利已经是属于自己这一边的了,玩了一会,他觉得手酸了,便暂时放开了猎物,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这些带着体温的鲜血足以让伽特奴发狂,他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觉得味道非常符合自己的口味。
再看陆文轩,此时已经弯成了一只虾米,肢体蜷缩,背部弯曲。对了,这不就是人类在母体当中的姿势么?这就是人在遭遇了难以克服的困难将要离开人世时向着生命开始孕育时模仿的样子么?
伽特奴看着猎物突然萌发出一种想要将其从中间掰断的欲望,于是他准备一手按压住猎物的脖颈,一手提起猎物的双腿,将其反向折叠,他想要听见脊椎骨断裂发出的乐音。
不过乐音还没来得及听见,伽特奴首先看见的是陆文轩苍白如雪的脸,这张脸似乎还带着笑容,那是一种蔑视、得意的笑容。陆文轩把自己当做了一个弹簧,压迫的越紧,反弹的力量就越大,当伽特奴的手刚刚触碰到陆文轩的皮肤时,他就知道自己最后的机会来了。陆文轩笑了,他笑伽特奴太轻敌了,他笑自己这最后一击一定能成。
伽特奴还在愣怔时,陆文轩猛的从地上弹起,一张口就咬在了伽特奴的脖子上,牙齿即刻穿透皮肤。猎物和猎人的身份互换,陆文轩压在了伽特奴的身上,将其扑倒在地,并且如狼一样一口咬住猎物最为薄弱的脖子。
吃痛的伽特奴双手开始撕扯陆文轩的身体,想要尽可能的将他从自己身上扯下,每一次出手都极为狠辣,硬是将陆文轩身上的铠甲给撕裂露出了内衬的衣服。既然连铠甲都抵挡不住伽特奴的爪子,那这些不算厚的棉布更不是利爪的对手,仅仅一两回就被撕开一道大口子,接下去就是陆文轩的皮肉了。
缺了一只胳膊的陆文轩仅仅依靠右手按压住伽特奴,背上传来的疼痛他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他刻意放弃全身的防守将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自己的嘴上。陆文轩一仰头,猛烈的撕扯将伽特奴脖子处生生咬下一大块皮肉,鲜血犹如地上的涌泉一般猛烈喷射出来,足足有一人多高。
这回换成伽特奴开始嘶吼了,陆文轩同样嘶吼着,他张开满是鲜血的大口再次咬住了伤口旁边的一片皮肉开始奋力的撕扯。嗜血、疼痛已经让这两人癫狂,他们失去了人性,将原本的兽性彻底激发出来。伽特奴爪子在陆文轩的背部留一下一道一道血痕,渐渐地血痕汇集在一处,让原本坚实的后背成为了一摊血肉模糊的肉泥。可陆文轩已经不在乎了,疼痛再也不能约束他了,他每一次咬下、每一次抬头都会带出一片皮肉,那些喷溅入空中的鲜血就像是雨滴一般洒落在两人的周边,将雪地彻底染红。
不仅仅是厮杀当中的两军战士,就连在城头的金甲卫都是惊骇莫名,欧鹭洋盯着那两头野兽回不过神来,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而司衡已经是满脸的泪水,他被陆文轩的勇气、血性给深深折服,只恨自己不能上前帮忙。
终于血雨渐渐停歇了,伽特奴的爪子再也抓不动了,慢慢从身体上滑下,跌落在两侧;他的眼睛也不再眨了,木木的盯着撕咬自己的野兽;整具身体也不再挣扎了,就像是疲累到了极点终于放弃转而接受命运的安排。
当陆文轩起身,若是有人看见伽特奴的惨状一定会吓得屁滚尿流,伽特奴的脖子血肉模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就连其内的骨头都已经清晰可见。这根本不是人为的,一定是野兽的行径,只有野兽才能将猎物撕咬成这般残忍的模样。
陆文轩此时的确不能算一个人了,他缺失了左臂,背部是一滩肉泥,满脸都是鲜血,根本分辨不出五官。他颤颤巍巍的从伽特奴尸身上爬起来,在雪地里踩了一脚却被鲜血给滑到了,轰然倒地之后,他再也没有力气重新站起了。陆文轩看见北城门打开了,看见金甲卫从城内冲出,接着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受陆文轩的激励,所有的左武卫将士抱着必死的决心同下唐兵展开了厮杀,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当做盾牌,用自己的牙齿当做兵刃,哪怕是同归于尽,都是他们在告慰陆文轩的在天之灵。
下唐兵的败局已定,水绿女子眼看着伽特奴战死,同时也看见了姐姐的尸体,她明白再不撤退很有可能全军覆没。但是此时想要走就能走了么?左武卫和金甲卫的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誓要将他们一举歼灭。
水绿女子刚刚后退几步脚踝就被鞭子给缠住了,凌绯颜一使劲,水绿女子就摔一跟头。可她并不打算束手就擒,从袖中飞出两柄飞刀朝着凌绯颜面门而去,凌绯颜凌空翻转,手中动作也不停将折阙也带动,这么一来,水绿女子也被带着在地上翻了个身,摔了个狗吃屎。
两名下唐兵想要上前帮忙,凌绯颜甩出匕首结果一人,同时用手肘撞击在另一人的侧脸上,接着双手掐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扭就送这人归西。
水绿女子已无斗志,她只想趁着这个机会逃脱,可凌绯颜绝对不会让她得逞,折阙飞出缠绕在水绿女子的咽喉处,凌绯颜从后背狠狠一脚将其踢翻在地。刚想出手,不料水绿女子一转头从嘴里吐出一枚银针,饶是凌绯颜反应灵敏,依旧被银针在脸上划开了一道血痕。
然而这是水绿女子做出的最后挣扎了,凌绯颜将折阙缠绕在她的脖子上,一使劲就紧紧勒住,凌绯颜一手把持折阙的头,一手握紧折阙的尾,双手同时使劲,让折阙最大限度的勒紧。水绿女子双手死死抠住折阙想要将其摆脱可是徒劳无功,眼看着她眼睛开始突出,原本娇艳的脸蛋变得赤红而扭曲,任凭她的双手在自己的胸口挖出一道一道的血痕。
陆文轩死得有多壮烈,凌绯颜对敌人的狠就有多浓烈,她咬着牙闭着眼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双手,耳中能听见的都是折阙相互摩擦的声音。
终于水绿女子不再挣扎了,从一个鲜活的妙龄少女变成了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当凌绯颜力竭,回头看时,一轮带血的残阳映照在安州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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