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如果的蒲公英 - (8) 送行

    李榕最终也没告诉奶奶她是被人用假钞骗了，只是说是自己不小心揣掉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保留一丝自己那可怜又可悲的自尊。

    尽管难受尽管悔恨却丝毫没有一点改变。李榕休息了一天，次日下午便与奶奶一起摘辣椒。汗水不断滚落，有的滴落在地，有的则顺着眼角流进眼睛里，眼睛生疼。却不能用手揩，因为摘辣椒的手沾满辣椒素，用手揩会让眼睛更是火辣地痛，只能在自己肩头擦。而李榕满手背手臂都有划痕，正火辣辣地痛。

    摘完辣椒已经是傍晚，李榕来到门前的小溪里，坐要大石块上纳凉。溪水浅浅的刚没过腿肚，亲昵地从足边流过，带来清爽的凉意，驱走炎热和疲惫。红霞满天，余晖丝丝缕缕抛洒出来。白云朵朵，悠然在天空中飘荡，间隙间露出浅蓝的天。

    李榕见这风景如此奇妙，陶醉其中，将一切烦恼都放下。直到奶奶唤她。

    祖孙俩的饭桌上依然简简单单。今晚就两个菜：白水煮茄子和土豆条汤。

    “要不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集市?”奶奶还是有些不放心。

    “奶奶你不用去，我会小心的。这次一定不会再出差错。”李榕知道奶奶担心什么。可是到城里要十二三里，而且天蒙蒙亮就得赶到，奶奶也吃不消啊。

    奶奶不再多说什么，自己老了想帮自己孙女却帮不上什么。这才二十来天，自己孙女吃了多少苦，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同年纪的孩子哪个像她一样受这么多苦，这么多累，这么多委屈?

    習日，仍是天不见亮便来到集市。这次李榕再也不敢鲁莽，刚接过钱便请旁边的大叔辨认。今天很顺利，卖得钱也多些，毕竟辣椒红的越来越多。

    捏着二百八十块钱，李榕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她一张张小心翼翼地叠好，从中取出二十，其余的细心地揣好。路过上次那个肉铺买了两斤肉就回家了。尽管假钞事件如根刺扎在她心里，此时她依旧开心，幸福满满。

    回到家中，她反反复复拿着假钞和真钞对比辨认，直至完全能辨认出真假。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三张假钞放在笔记本夹好保存起来。

    接下来的一个月大致如此，不赶集那天上午开垦荒山，下午摘辣椒。第二天天不见亮便去集市卖辣椒，然后开垦荒山。

    时光流淌，已是八月中下旬，正值大批学子考上大学，办酒席庆贺。李榕却哪个同学那儿也没去，村里同龄人考上大学的喜宴却不得不去。她随意扒了几口饭就逃似的走了。

    临到九月，除开吃酒席和之前向人借的钱，手里就只有三千不到。李榕从没见过这么多钱，每天晚上都数一数，心里乐滋滋的。虽然她也知道这点钱不过是杯水车薪还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然而就是喜欢数着这些辛辛苦苦得来的钱，怀一份憧憬。

    小薇家办的酒席李榕也没去。后天小薇就要去外地求学了，明天她得去小薇家一趟，给小薇送行。

    第二天，李榕怀揣着五百块钱和一些零钞便来到了小薇家。

    小薇也明白李榕心中苦闷，尽管摆酒席时没来也没生气反而安慰她。此时见李榕来，一家人均喜出望外，赶紧接待。

    小薇拉着李榕的手，问道：“咋晒得这么黑啊，手也是这么粗糙这么多疤痕?”

    李榕笑了笑，漫不经心道：“都是些小伤疤，砍荒时割破了点皮，没事。”

    李姨则疑惑：“砍荒?”

    李榕看向李姨解释，“村里要退耕还林，所以我得把我家的荒山砍出来，栽上速生杨树，才有政府补贴。”

    李姨方才明了点了点头。俄而又问道：“就只能栽速生杨树?”

    李榕也不确定只得道：“我也不清楚，反正政府发放的就是速生杨树。”

    李姨微微皱眉：“速生杨树就只能等长大了卖木材，现在木材管控严办手续麻烦，生长周期还长。”

    李榕听了，觉得李姨说的有道理，便问道：“那该种什么呢?”

    李姨想了下，“这几年我们这边都在种茶，效益不说很高至少有保证，春茶四十多，之后就三十左右但是可以采小半年。茶多时一天采三四斤没问题，采得快的有人一天能采十来斤。另外这活虽累却不重，你奶奶也可以帮着采。”

    李榕听着顿时怦然心动。若是两人每天一共能挣两百，那日子可就大有盼头。连忙问道：“可我们那里没人种，不知道能不能种。”

    李姨笑了，“茶很好种的，成活率很高的，等茶活正后上些化肥就行。只是每批茶采摘后得剪平，天热了需要喷药防虫。”李姨顿了顿，“只是若是你们那里没人种卖茶就得跑远了。”

    李榕满心期待，“我不怕我可以骑车的。”

    李姨叹了口气，也是无奈。又说道：“邻近的一个乡镇还建了个猕猴桃基地，说是很有前景现在正向农户大规模推广。另外这两年我们这边的春见，丑柑的价格也行，卖到差不多两块。”

    李榕眨巴眼睛，仔细地问各种果子的详细情况。

    李姨便一一解释道：“猕猴桃还在推广至于收入怎样还说不清，但有一点对管理的要求比较高。柑橘嘛这里种的还是挺多的，价格也挺稳定，就是投产要慢些。茶的收入也稳定，就是若种太多采不过来就卖不成钱。各有优劣，你得好好考虑下。”

    李榕期盼道：“李姨，那收入呢?”

    “茶嘛得看到底能采多少，不能一概而论。柑橘一亩大概三四千的纯收入。”

    李榕顿时心里一惊：三四千?那自己家十多亩荒山一年纯收入不得好几万!李榕心怦怦直跳。几万?以前哪敢想!一时竟然觉得坐立难安。又问：“那要几年才能挂果?”

    “大桩头的话稼结后三年挂果，小树苗最少五年。”

    李榕又觉得有些泄气，缺钱这是她的致命伤。

    李姨见李榕神色有变，又说道：“其实你可以考虑套种啊。小柑橘苗套种茶，这样不影响收入，等到树苗长大了看哪个利润高就留哪样。”

    李榕听了顿时又心中一亮，当即便作了决定，就套种柑橘和茶，反正速生杨树是树，柑橘也是树。

    “李姨，在哪能买到树苗和茶苗?”

    “明天就赶集，你今晚就留在这儿，我陪你一起去吧。”李姨见她心动不己，笑着对她说道。

    李榕心里有了希望，整个人也轻松起来。这天她不再茫然不再愁眉不展。

    晚上，躺在床上，李榕不觉中笑了笑，每次在小薇家过夜都会作出足以影响自己一生的决定。或许是缘份吧。

    第二天一大早，小薇便要乘车远去，一行人在车站依依惜别。李榕乘机将带来的五百块塞到小薇兜里。小薇家里其实也不富裕，小薇爸爸前两年生了场大病，为了治病不仅花光所有积蓄，还四处借钱。李榕也只能尽这点心意了。

    小薇却不肯要，她知道李榕家现在的处境，李榕现在太缺钱太缺钱。俩人便拉扯了起来，李姨止住俩人，“小薇收下吧，这是李榕的一份心意。这份心意有多重你心里清楚，希望你一辈子也别辜负这份情意!”

    不多时车来了，离别时分纵有千言万语也只是化作热泪两行。所有的祝福尽在高高挥动的手间。